车上的乘客在这一瞬间分成了两个阵营，一部分人警惕而饶有兴味地抱臂观望，另一部分则面带不忍地扭开了脸。从直觉上，萧霄的确相信秦非能够从蝴蝶手中全身而退。

——就跟他们现在对这个叫小秦的主播所做的一模一样。那种带着审评的眼神很难描述，有些像是在市场上打量着一块肉，正在挑剔地品鉴着肉块质量的好与坏，思考它是否值得自己花钱去买。

“够了，你别说了。”鬼女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两个修女大概是被这烟雾弹弄得愣住了，电锯刮擦墙壁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。萧霄手握成拳，十分不忿地骂道：“靠！凭什么啊！？”

接下去的路程两人不再交谈。

这一次，他果然看见了倒计时提示，随着数字由一归零，悬浮在半空中的计时器碎成了一颗颗粒子，消散在空气中。薛惊奇试图同秦非搭话：“来幼儿园打扫也是王明明同学暑假的义工活动之一吗？”为什么它却像是早就已经知晓了后续似的？

神父摆摆手：“随便，去你们该去的地方。”

片刻后，他困扰地皱眉：“没有啊。”不知过了多久，秦非的指尖颤了颤。事情发生在秦非离开圣婴院副本后的第十五天。

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……一下一下。

“这样吗？”萧霄怔了怔，他总觉得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，却又想不出究竟不对劲在哪里。昨晚大家在乱葬岗那样狼狈地疯跑了一夜，秦非的苹果居然还没跑丢……死亡仿若一张紧密连结、环环相扣的网，从不留给人任何喘息的空间。

这一次的好感度虽然是正向的, 可秦非却并没有感到多么愉快，反倒只觉得后背隐隐发寒。“你看看眼前舒服又平静的世界，会不会有一种错乱的感觉？”

门锁着，秦非用黛拉修女给他的那串钥匙试了试，很快便成功将门打开。秦非在逃跑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老鼠，囚犯穿的软底鞋下传来软绵绵的触感，空气中传来“吱——”的惨叫声。完成起来难度应该不会很大。

原本程松提议，由刀疤和林业留下，守着义庄里失去行动力的那两人，但林业被昨晚的事刺激到了，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秦非半步。

青年眉眼含笑，温温柔柔地催促道，“别墨迹。”

可惜这两样东西他们都没有。果然，不出他的预料。然而他们还不能跑。

他黑着脸摇了摇头。

他与秦非目光交错，达成了无声的共识。时间像是一块粘稠的胶质物，在这一刻被拉扯成无限长。

这是玩家们第一次进入到村民的家中，虽然外面是白天，但屋里却昏暗如同午夜，空气潮湿像是随时能够滴水，狭小幽暗的空间冷得仿若冰窖。电光石火之间，秦非紧紧攥住了刀疤的手腕。

镜子的背框是焊死在墙面上的，他还尝试着想将镜子弄下来，结果失败了。秦非挑眉：“十来个吧。”

这条线索假若让秦非来解读的话，或许可以读出另一层含义：就连坐在2楼高级观影位的高阶灵体们，在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时，也不禁纷纷捏紧了拳头。孙守义和萧霄闻言连连点头。

“对呀，这次真的要死定了吧，主播不可能找到出口的。”秦非来了兴趣，从邮箱中调出那封邀请函，查看起上面的副本说明。

“对了。”秦非话锋一转，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，“你有没有看过你房间里的那面镜子？”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E级主播，他没有铜墙铁壁般的肉身，或是金刚不坏的躯体，怎么可能在那样近距离的袭击之下存活下来呢？萧霄是10号，是一看就傻不愣登、靠抱大佬大腿才成功上位的挂件，是最好欺负的那一类玩家。

那双清澈水润的琥珀色眼眸，此刻却盛满了刀子般锐利的光，落在人脸上时，像是能将那表层的皮肤割裂开，看见他们心中最暗处潜藏着的想法。观众灵体们都快要忘了他。

手一点要听话的意思都没有, 示威似的舞动了一下手指。直播画面内，义庄中的玩家们正陷在奇妙的沉默当中。

那铃铛看上去似铜，非铜似铁非铁，小小巧巧，不过半个巴掌大。

事实上，在副本如此强横的精神影响下，秦非虽然的确有着极强的精神免疫，却也和其他玩家一样，难以得到最高水平的发挥。

就好像游戏人物被强制锁定成了待机状态似的。那人就站在门口。

屋里的气氛再一次阴沉下去。他不开口也不是被吓傻了，想来只是因为不信任眼前的玩家们，所以才藏着掖着罢了。“尊敬的修女，我有情况想要向您举报。”

竟然没有出口。

“吱呀”一声，走廊上不知哪个玩家在偷偷看热闹时没有控制好力道，不小心将门推开了一些，赶忙又将门拉上。直播进行至此，秦非总算是将24名圣婴的里外人格、及表里世界翻转的全部关系捋清了。他警惕地看了一眼三途和鬼火，在秦非示意他并不需要避着他们以后，林业顾不上解释，动作飞快地将几人带到了不远处无人注意的小巷子里。